拍摄手法运用的多元化
长镜头、象征、同期声、比喻等电视手法的多元化运用,使得《龙脊》的主题变得丰富而深刻,也给作品本身留下许多空白。这些空白,可以容纳更多层次观众的想象,可以使不同生活经历、文化水平、艺术素养、鉴赏能力、审美趣味的观众赋予其不同的意义。
同期声给观众以再现时空的真实感,也是电视纪录片赖以存在的重要支撑。《龙脊》开篇就出现了山泉悦耳动听的流动之声,随后画面转换到梯田和山林,出现了鸟鸣之声,这自然地交代了纪录片表现的背景-一个远离城市的偏远村落。《龙脊》并不像一些纪录片那样一开始就用磅礴的音乐压制住观众,而是一种引入:这是乡村的一个清晨。随即传来了小孩起床的声音,这是纪录片的小主人公,画面是黎明时的半明半暗。解说的声音插入,这个孩子需要倒水和喂猪,另外交代了龙脊这个地方,一个瑶族的村落,解说员的声音平和。《龙脊》中的主人公就是这里的村民,因此他们说的是瑶族的方言。而在片中出现大自然绿色的空镜头时,则全部采用收集到的原声。老师在小学讲课时使用略带方言的普通话,创作者适时地交代,这是乡村里唯一的汉族人。当有学上的孩子们在教室里幸福地喊着“伊伊伊,最能干”的时候,失学的女孩子们在窗外跳着皮筋,而另一个女孩子则在一旁唱起了那首歌谣:“妹不知辎娘不送妹读书辕,无有文章糖有名。”这是失学儿童的心声,孩子的声音干净而明亮。而创作者在剪辑上有意将课堂里孩子们的合唱声紧随失学儿童的歌声。没有刻意说明什么,但细细想一想就觉得心中有种隐隐的酸楚。
《龙脊》有一组这样的镜头,讲的是学生潘能高和另一名男同学因值日之事打了同班的女同学,被老师罚去提水冲厕所。尽管刚刚被老师批评过,但这两个男孩在提水时依然改不了调皮的习性,他们在每冲完一桶水之后,就用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来确定谁来拎空桶。这一细节片中没有任何解说词,也没有任何采访,只是生活的原貌,完全是同期声,但却真实地反映了孩子们天真活泼、顽皮可爱的天性,很好地调动了观众收看的兴趣。片中还有这样一个情节:小寨村建了一所希望小学,盖了新的校舍。开学的第一天,孩子们大扫除,打扫草场,搬坐椅,累得满头大汗,而一棵大树下,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用羡慕的眼光注视着那些干活的孩子们。这是一段完全真实的同期声,设想一下此时如有个记者上去问那女孩为什么不上学,想不想上学或者用解说词发一通感慨和议论,效果又会是什么样子?
冷静的纪录意味着一种选择,也意味着一种主观的表达。
《龙脊》同样强调意境的创造,片中多次使用写意性的空镜头。空镜头又称渲染镜头,大部分是只有较少人物的景物镜头或环境镜头。环境犹人,环境是人物内心感情变化的外化,人的情感可以在环境内蔓延伸展,并与观众情感契合进而产生共鸣。同样,景物中也包含着浓郁的情感,“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 , “情不虚情,情皆可景,最非虚景,景总含情”,情景交融,二者不可分离。空镜头的较多使用,虽然可能会在视觉上减弱叙事效果,却增加了情绪效果,使作品富有极强的写意性。片中反复出现山景和风雨中的那棵小树,既让人感受到龙脊人顽强的生命力,又隐含着龙脊人艰苦的生存环境。同样,《龙脊》中那悠远绵长的民歌既达到了画面转场的效果,更平添了该片的意境,旷远的歌声与偏远的山村小学相互映衬,较好地抒发了创作者的思想感情。
在画面上,《龙脊》大量使用了静态造型。静态造型指的是画面框架、镜头的焦距和光轴不动,而不是指被摄物处于静止状态。《龙脊》的静态造型贯穿作品始终:静谧的山坡,夜色下的校舍,雨中的村庄,雨后山坡梯田,跳皮筋的小女孩,在灶台前和窗前忙碌家务的人们即便是表现人物活动的场景,作者也大量运用静态造型,在静的画面框架中表现人物的动。《龙脊》的画面绝少随意晃动,能用三脚架拍摄绝不肩扛,即使是肩扛摄像机时也拍得比较平稳。这使画面获得了一种叙述性角度,它符合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视觉习惯,多以视平线的高度和正常的视域来拍摄,画面呈大景深效果,给人以一种贴近生活的亲切感。更为重要的是,静态造型和画面的平稳给观众一个过程化的欣赏时间和空间,使观众的视线能够自,主地在画面框架中流动,将视觉选择权和旁观感赋予观众。这种画面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显示了纪录的客观性,以一种距离化的取材来再现生活的自然原貌。这与《龙脊》所追求的淡化作者形象、推崇纪实主义的风格相吻合。
《龙脊》中有不少十分讲究的画面构图。作者善于安排机位,充分利用从门窗处透过来的自然光,结合人物在室内的走动和门的开合等进行拍摄,使光线化成一根根被拨动的琴弦,使画面蕴含着耐人寻味的视觉冲击力,同时又恰到好处地交代了人物的生存环境和行为空间。这正如马尔丹所说的,在纪录片的创作中,不是将思想处理成画面,而是通过画面去思考。